作者:田福民
世界读书日前夕,我受邀参加了市图书馆的一个座谈会。在会上,我说了一句话:图书馆离我们很近,也很远。这里的我们,自然包括你、他、我,也就是佛语里的众生。图书馆,对于想走进它的读书人来说,当然很近;而对于不喜读书的人来说,则是咫尺天涯,遥不可及。
我也算半个读书人,这次去图书馆却有些难,只知道图书馆的大概方位。许多年前,解放路上老的图书馆我去过几次,记得里面的管理员大多很年轻,其中有一位穿 黑色长裙的女子,时尚靓丽,很有明星相。感觉她们翩若仙子,又沾有书香,应是知足幸福。那一年中秋,我在图书馆借书,听得一位女子说,让我们出去推销月 饼,真不知怎么办才好?——啊?原来仙子也有烦恼,书与月饼,如何关联到一起?大概世间之事,很多是矛盾纠结的;又比如我,携书在尘世中穿行,身上却堆满 了荆棘之刺和风雷之伤,又能奈何?
老图书馆在我不知不觉中搬迁了,之后,就再也没有去过。即便如此,我的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担忧,这份忧心,是忧着图书馆及至与书有关的人的命运——知我者谓我何忧?不知我者谓我何求?这年头,谓我何忧的人少之又少!谓我何求的人,又何其之多!
到达图书馆的附近,我问一位老者,图书馆在哪里?老者抬手一指,那不就是?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,象久未谋面的朋友,终于久别重逢,多少还是欣慰的。它的周 围很是繁华,歌舞厅、公园、证券交易所、商铺包围着它,也淹没着它。我深知这种包围和淹没的厉害,有如一个人,假如你没有出众之处,在亿万人群中,就只有 被包围被淹没,为人忽略不计,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。
在我进了图书馆之后,我又多了一份感触:图书馆很象一位隐士。古人讲隐士,有三种境界,一是大隐,大隐于朝;一是中隐,中隐于市;一是小隐,小隐于野。图书馆不居庙堂之高,不处江湖之远,取的是中间状态,隐于闹市之中,不显不赫,不急不躁,沉稳内敛,仁厚大度。
“如果有天堂,那里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。”哲人说过的这句话,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对图书馆最好的描述。谁也没真正见过天堂,当然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,把天堂想象成图书馆的模样,只有一个真正爱读书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,大概图书馆的安静与天堂是相通的。
与安静相对的是喧闹,其实这还是表面的呈现,安静与喧闹不单是声响上的区别,更是心灵上的迥异。古往今来,纷争不断,烽火连绵,哀怨不绝,苦难深重,皆因人良心的泯灭,贪欲的生起。所谓众生喧哗,难得清净。
一个人耐不住安静,这个人的修养是有问题的,或者是他追求于功名,或者是他角逐于利禄,或者是他性情轻浮,或者是他生来急躁。
读书要求高度的安静。当一个人读书的时候,他已经获得了一种能力,是处静的能力。静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,繁华不可能无尽,繁华的尽头就是冷清;喧闹不可能无限,喧闹的极处就是寂寞。繁华尽头,喧闹极处,只有你一人,独自伤怀。
很欣赏经常去图书馆的人,如果按照哲人所说,他们应该是看到了天堂的模样,这是莫大的幸运!我似乎要作些忏悔,我去图书馆太少了。
图书馆在哪里?
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,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,在哪里?在这里,在他心里。
图书馆在哪里?
对于一个不读书的人来说,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,在哪里?诺大的城市,谁知道在哪里?